乾旱已影響到整個肯亞、索馬里、衣索比亞、厄立特里亞、蘇丹、查德,直至布吉納法索和馬里的廣大地區的幾百萬人…
編者按:2006年末,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發佈了題為《牲畜的巨大陰影:環境問題與選擇》報告,指出“畜牧業是氣候變遷的主要責任方”。同時,該報告的高級撰稿人Henning Steinfeld說:“畜牧生產是造成當今最嚴重環境問題的最大責任方之一。”該報告以嚴謹的科學事實開創性地揭露了畜牧業對環境的巨大傷害。但是,面對這些事實,仍然有許多人認為,在一些發展中國家畜牧業是許多窮人賴以生存的基礎,是解決貧困問題的可行方法。在以下報導的事例中,我們看到的事實是畜牧業不僅破壞了人們真正賴以生存的環境基礎,而且還使更多人陷入貧困之中。
上個星期,在埃塞俄比亞和肯雅邊境附近的一塊乾旱、遍佈石子的土地上,我們遇到了以撒(Isaac)、阿蔔迪(Abdi)、阿裏瑪(Alima)和穆斯裏瑪(Muslima)。他們正跟五個牧民家庭在一塊,在今年的一次嚴重乾旱中,他們的牛群全部死於饑荒。現在,他們已決定結束放牛的生活。
三年災難性的大雨之後,這些來自博洛南部落(Borana tribe),為尋找水草而一年遷徙了幾千里的家庭,不約而同地決定在這定居下來。更早的4月,他們收拾起鍋碗瓢盆和可憐的一點家什,放棄了在布托(Bute)的泥土草房,開始他們最後一次的遷徙,來到依博羅(Yaeblo),一個突然興起在莫耶爾(Moyale)附近的一條骯髒道路邊上的以燒木炭為業的近乎貧困的村莊。現在,他們住在用樹枝和塑膠薄膜搭建的臨時工棚裏。他們看上去像是地震或洪水過後的倖存者,但實際上,這些人是世界上第一批因氣候變遷而造成的難民。
對於在艱難環境下擁有和飼養牲口而有著深切自豪感卻又極端保守的人,與我們交談時,他們卻沒有因為要放棄幾個世紀以來的傳統生活而表示遺憾。事實上,他們似乎很欣慰。“也許會有更好的生活”,40歲的部落首領以撒說,“我們可以燒木炭,賣柴火。我們的孩子可以去當兵或者做生意。我們再也不想回去養牛了。”
受到影響的並不只是他們。乾旱已影響到整個肯雅、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厄立特里亞、蘇丹、乍得,直至伯基納法索和馬里的廣大地區的幾百萬人,成千上萬的牧民不得不放棄他們的牲口。“(最近的這次乾旱)是我們遇到的最壞的事情”,24歲的阿裏瑪說,“所有的土地都幹了。我們一無所有,甚至連飲用的水也沒有。我們的牛都死了,我們沒什麼希望。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事情。所以我們決定去一個能夠改變我們生活,讓我們孩子受到教育的地方居住。”
乾旱
肯雅,一個面積兩倍於英國的地方,四處乾旱炎熱。所有像莫耶爾這樣人口超過1萬人的城鎮都陷入了缺水的危機中。政府旱地項目(Arid Lands programme)的一個地方主任,索拉(Molu Duka Sora)告訴我們,在這個地區中心的一個大型公共水庫已乾涸好幾個月了,而在廣闊的半沙漠地區的主要井孔也一個接一個地枯竭。今年早期,莫耶爾有50多人死於霍亂。人們普遍認為,霍亂是因人與動物共用越來越少的水所致。
整個肯雅,物價已經翻倍。一瓶20升的劣質水的價格已經漲了四倍。國家公園的大型項目已大規模停業,電力不得不配額供應,汽油與食品供應也深受影響。隨著像以撒這樣來到城郊的牧人們帶著牛群到路邊吃草,多個世代以來,內羅比的大街上第一次有牛群出現。饑俄橫行,肯雅全境的暴力事件開始增加。
“缺水正在成為夢魘。河流乾涸,氣溫變化,我們很可能陷入更多的麻煩中”,聯合國的政府間氣候變遷專門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的肯雅副主席,裏查·奧丁戈(Richard Odingo)教授說。
“幾個月前(這個地區的乾旱情況)達到了緊急水準”,一個駐內羅比的歐洲委員會人道主義事務幹事,Yves Horent 說,“一些家庭在最近的七年裏沒有收成。人們在努力去適應環境,但這些牧人知道,他們面臨著種種問題。”
在肯雅和其他地方的許多人並不知道事情發生的規模和速度。東非國家在赤道上,一直經受著嚴酷的乾旱和炎熱的氣溫。近80%的土地被官方劃分為旱地,幾個世紀以來人們就已經適應了只靠一點點水度日的生活。
有人認為當漫長的雨季在十月到來後,乾旱就會結束,所有的一切都將恢復正常。
但是,未必。一個為一家愛爾蘭慈善組織“關心全球”(Concern Worldwide)工作的氣候變遷顧問、馬賽伊(Maasai)老兵,Leina Mpoke說,今年發生的乾旱,是砍伐森林、過度放牧、過度用水和大規模人口增長所導致的相互交織的生態災難的最新一例。
“在過去我們習慣了每十年一次大旱的氣候迴圈週期。1970年代,變成了七年一個週期;1980年代,則是五年一個週期,而到了1990年代,我們幾乎每兩年或三年就有一次乾旱。自2000年,我們已經歷了三次主要的乾旱和一些乾燥天氣。現在它們幾乎每年都發生,橫跨整個國家。” Mpoke說。
他列舉了幾個他和其他人觀察到的氣候變遷的徵兆,所有這些都得到了肯雅天文官員和當地政府的證實。“熱浪發生的頻率正在加快。逐漸地,氣溫趨於極端,水蒸發得更快,井日漸乾涸。更廣大的地區受到乾旱的影響,洪水也更嚴重了。”
“我們觀察到季節也有所改變。以前發生在六、七月份的寒冷天氣,現在來到更早了,且持續更久。我們將面臨更多不可預料的、極端的天氣。比以前更熱,熱得更久。而雨變得更稀少,在一年中不同的時候到來,農民無法判斷什麼時候該種植。更多的傳染性疾病侵襲人與動物。”
“我們必須改變”
Mpoke說,他不理解為什麼富裕國家的人不能理解發生在像肯雅這種地方的事情的規模與嚴峻程度。“氣候變遷就在這,這是一個現實的問題。這不是關於未來的想像和展望。氣候變遷加劇著現存的問題。它讓一切更複雜。現在,就在這兒,我們必須改變。”
當前的旱情很嚴重,但牧民和幫助牧民適應生活的西方慈善組織稱,他們還沒有缺水到土地、人和動物都不足以從這次乾旱中恢復過來的嚴重程度。“現在人們看到乾旱來得越來越頻繁。他們知道他們不能再飼養動物。動物繁殖需要時間,需要幾年才能恢復。每十年一次乾旱沒有問題,但十年一次豐沛的雨季卻不夠。” Horent說。
Francis Murambi,一個莫耶爾的開發工人,說:“土地變化很大。僅僅60年前,莫耶爾周圍的土地上有許多的草、大樹、象、獅子和犀牛。”而今天草不見了,被擦掉似的。因為牧場太少了,過度放牧的現象很嚴重。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在過去,一個牧民家庭靠幾頭牛就可以生存,這些牛提供的牛奶和食物綽綽有餘。而現在隨著牧場日益貧瘠,那些養牛的人就需要更多的牛才能生存。但更多的牛又進一步讓土地狀態惡化。土地支持的人越來越少,而人口卻不斷增加。”
“(以前)我們不需要錢。牧場很好,牛奶很好,你可以自己生產黃油。現在呢,情況很糟,一切都不可能”,埃塞俄比亞邊境附近的Ossang Odana的一個酋長,Gurache Kate說。“昨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我們派去放牛的人打來的,他在250英里遠的地方,他說牛都死了。”
氣候變遷所導致的變動,又帶來了更複雜的變化。伊布拉希·亞當說:“牛一直是你取之不盡的源泉。成為一個博洛南部族的人,就意味著你必須飼養牲口。這是你身份和命運的一部分。它給你地位。在傳統上,牛是生活的中心。舊時的人們把牛看成是他們文化的中心。驕傲、愛,以及對牛的重視,在歌裏得到傳頌。我的父親永遠不會把牛賣掉,它們是他生命的延續。”
現在,對於像以撒、阿卜迪、阿裏瑪和穆斯裏瑪這些人,一切都已過去,隨之而去的還有獨立和自足。“貨幣經濟侵入進來,還有教育,和安定的生活”,亞當說,“年輕人更多的是把牛看成是商品必需品而非他們文化的核心。”
科學家和政府沒有說出的重大恐懼是,目前的乾旱在繼續惡化,讓土地無法居住。“這不是僅僅影響肯雅的事情。肯定的是,如果氣候變遷一直存在,乾旱繼續時常光臨,20年後,這塊土地上的人將少許多”,亞當說。“牧民們不會離開,但他們的生活將大為不同。”
摘譯自衛報
翻譯 斷橋